* 原文刊載於第三波雜誌 2000/10 新媒體觀察 專欄

一件演藝人員的私德行為,透過大眾媒體的報導,突然間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舊媒體沒有發揮第四權的監督責任,卻在日益競爭的媒體生態中,迅速「狗仔隊」化,成了揭人隱私、瘡疤的工具,也更進一步引領大眾價值觀產生質變,而網路似乎也隨著大眾媒體的扒糞心態,迅速成了舊媒體的附庸。

台灣九二一大地震來臨的時候,我們看到了媒體從業人員一窩蜂地往災區跑,當然表面上他們已經盡了報導真相的媒體責任,但值此時刻,人命關天,恐怕比傳達真相來得重要,許多記者朋友也許為了本身職責,昏天暗地的搶先報導,殊不知在報導過程中,多多少少已經影響到搶救行動了。

猶有甚者,電視叩應節目,開著打通災區溝通橋樑的盾牌,將節目現場移往災區,似乎非但沒有達到傳達資訊,促進溝通的美意,反而讓人有一股挑撥離間、濫用媒體的強烈感受。網路媒體因為受限於供電系統的中斷,只能扮演事後報平安的通訊工具,以及事後許多沒有價值的馬後砲討論。

一閱讀相關的討論區,你會發現對立、惡言相向的討論信比比皆是,好像一瞬間把災變的痛楚拋諸腦後,政治人物的濫言、不同政黨間因為利益與選舉的關係,所構築的對立情緒,也很透明地對映到網路世界。在風平浪靜時,則是哈拉打屁信件居多,鮮少看到值得駐足深讀的文章,除了在少數以發表散文、小說、文學作品為主的討論以外。

同樣的情形,在藝人吳宗憲的婚姻事件,又一次地重新上演。就事實而論,吳宗憲的個人私德行為實屬個人隱私,只不過被逐漸「狗仔隊」化的媒體競爭,濫用媒體科技(SNG 即時轉播)下,擴大喧染成公德問題。還記得幾年前,英國黛安娜王妃在法國的那一場車禍,就是狗仔隊為了追蹤公眾人物的私生活,導致當事人快車躲避,終至發生車禍致命。
單純把一個藝人的私德問題抽離出來討論,當然婚外情絕對不值得鼓勵,也可能會影響年輕一輩的價值觀,但反過來想,這是不是一個絕佳的教育機會呢?很多人覺得一個藝人的私德不佳,就會影響小孩子的價值觀,怎麼不想想自己帶給小孩子多好的榜樣?會不會隨地濫丟垃圾、闖紅燈,還是插隊看電影?

在我看來,能夠利用機會教育,比批評、禁止、抵制這樣的藝人私德來得重要得多,不過許多人似乎除了舉著道德旗幟,對當事人的私德問題恣意批評外,也提不出什麼具建議性的意見,看起來好像只能逞逞口舌之快,發表一下自己不認同的看法罷了。

演藝人員的天職是表演,在表演工作上,可以為觀眾帶來歡笑、娛樂,才是主要受觀眾肯定的標的,至於個人私生活,我認為還是保留給每一個人一點私人的空間,有道是,莫道人短,學習去欣賞每一個人成功之處,不以揭人瘡疤為快,也許是媒體,還有身為受眾的你我比較健康的選擇。

在某種程度上,演藝人員在螢幕上的言談,譁眾取寵意味大過真實,而涉及私生活的部份,一方面也許為了保護個人演藝生涯,另一方面也為了保護家人,不受不必要的騷擾,都是情有可原,媒體揭人隱私實在不足取,就像因為兒子奧斯卡遭到綁架勒索的藝人張艾嘉一樣,他們享受媒體的傳播科技,成為眾所皆知的公眾人物,但也相對付出許多,排擠許多個人權利,但要家人或個人私生活也成為鎂光燈下的一部份,就像極了「楚門的世界」(The Trueman Show)一樣,怎麼會不令人感到膽顫呢?

吳宗憲事件在網路上所造成的效應,除了似是而非的言論爭辯,支持與反對的兩派對立,再加上大眾媒體的行銷訴求,大肆把網路的小眾媒體討論,或是留言板意見,透過大眾媒介,編寫成「深入報導」,則更顯示出傳統媒體的辭窮之處,反而不當喧染的不是網路媒體本身,而是引用內容報導的大眾媒體。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清官難斷家務事,每個人受到所身處的環境與教育,以及所遭遇的人事物影響,在面對問題時,都可能會有不同的處理方式,婚外情也許正是當事人在婚姻低潮時的解脫之道,透過大眾媒體的擴大報導,在你我看來,也許極為不齒,但電視連續劇也常常可以看到這樣的劇情,甚或亂倫、強暴情景,這個時候你是如何面對呢?是不是也該舉起道德旗幟,反制到底,打死不讓你的小孩子觀賞這樣的節目,免得遭受污染?

這倒像極了「矇上眼睛,就以為看不見,摀上耳朵,就以為聽不見」的鴕鳥心態。在你我日常生活周遭中,可以遇見類似的行為,比比皆是,並不會因為沒有透過大眾媒體的報導,就不會影響你的價值觀,在數位時代,每個個體都不僅僅是傳統的受眾角色,同時還需要學習扮演積極的資訊守門員,培養自己獨立的價值判斷能力,而不是一味接受媒體可能失真的報導或誤導。

長期下來觀察中文的網路文化生態,除了在業餘網路時代,因為科技的緩慢發展,減緩了這種急速膨脹的衝擊,可以感受到那股強烈的網路生氣外,似乎上了Internet,一切都在快速運轉中,也就鮮少看到令人深刻的網路討論了,中文網站、討論區中,若論科技與基礎建設,台灣與香港恐怕要比大陸進步許多,起步也早了好幾年,但落實到真實的內容與文化,我卻很強烈地感受到在急速資本化衝擊的台灣與香港的網路討論文化,也到處充滿速食文化,就好像麥當勞被稱作垃圾食物(Junk Food)一樣,也沒有什麼營養價值可言。

反觀後起的大陸網路討論,卻令人驚喜地常常可以看到深入的討論與理性的交談,不禁讓我們身處台灣,享有比較先進的網路建設,卻沒有較為深層的網路文件建設,感到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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