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文刊載於網路通訊雜誌 2000/11

性話題向來最為人所注目,最主要原因在於擁有絕對私密性,以及在社會道德不正常壓迫下,畸形發展的性教育,讓原本是人類原始慾求的問題,矇上祕密的白紗。於是,在網路盛行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許多人抱著嘗試與好奇的心理,紛紛上網瀏覽情色網站或在網路上散布的色情圖片、文字,有的人便因此沈溺在這些圖文中,無法自拔。

食色,性也

孔子說:「食色,性也」。情慾,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有關性的話題,自古至今,或透過文字或圖畫,記載著人類最原始的慾望。性既然是人類的天性,自無法抗拒,事實上,慾求正是人類文明發展的原動力,為了方便犁田,犛牛被機械所取代;為了加快運輸速度,所以汽車、火車取代了馬匹;需求與慾望,看起來似乎是人類追求進步的原動力。

這些與生俱來的慾求並非理性與感性問題,而是伴隨著我們的生理發展的實體感受,正常人應該無以抵抗這種發自內心的情慾需求,但這種慾求往往像是刀的兩刃,受社會禮俗與教育的影響,這把刀的正面的「用途」就愈發凸顯,一夫一妻制、正常婚姻關係、正確的兩性關係,將慾求與精神層面的愛恨平衡關係交疊清楚,是這種情慾需求的正面影響;不過也隨著社會的變遷與發展,環境不斷地改變,個人所承受的心理壓力逐漸增高,越過了這個平衡關係的臨界點後,少部份人便產生了慾求與精神層面的抽離關係,比如強暴事件、亂倫等。

男性與女性的生理結構因為先天上的差異,根據調查顯示,男性對於情慾問題的興趣,明顯比女性要高上許多,所以無論是實體世界或虛擬世界,屬於男性的情慾需求通常多過女性,國外學者曾經研究指出,網路上的情色資源,可能會減少男性涉足紅燈區進行性交易的頻率,因為男性的性感受通常屬於較短暫的刺激,但隨著網際網路的日益普及,人們接觸色情內容的機會顯著增加,是否也意味著人類正在逐步走向頹廢?

實體世界有法律維持這種正負兩面的平衡關係,讓人們在道德號召下,服膺社會普遍的共同價值觀,虛擬世界似乎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原因在於數位世界的難以管制以及過度開放,任何人只要找到上網設備,就可以輕易接觸到色情內容,相關的話題曾經在在美國憲法的第一修正案討論會上被討論到,持正面態度的人士認為情慾屬於「民生」問題,只要有需求,便有供給,並且自古以來,情慾問題創造了極大的經濟規模,隨處可見,網際網路自也不應禁止;另一派人士則認為在實體世界,情慾問題的脫軌現象已造成太多社會問題,網際網路的傳播力量驚人,不加以禁止勢必影響更深。

不過最終美國政府仍然決定不加以限制。正猶如孔子所言「食色,性也」,人類雖然解開了基因密碼,有可能複製人的器官或毛髮,但卻無法複製或改變人的心性,人類與生俱來的情慾需求雖然可能因為少部份人的脫軌行為而產生問題,卻可以透過教育、道德的力量加以牽制,而不是每一個人生下來就會往負面發展,這也是人與動物最大的不同之處。

數位情慾的寧靜革命

有句台灣俚語說「癲癲呷三碗公」,意思是說在不知不覺中,便成就了一番令人張目咋舌的事業。用這句話來比喻數位情慾世界,恐怕是最恰當不過了。

情慾問題由於關乎個人感受,一直都是屬於私領域話題,過去鮮少人會大方地在公眾場所與他人談論自己的情慾感受,一方面是社會風氣未開,受限於社會道德的「制衡」,接納程度有限;另一方面則是東方社會較為保守,長期遭受到壓抑,代代相傳的結果,有許多正確的性觀念受到扭曲或誤導。因此,有關性的話題更顯得神祕。

但隨著社會與時代的變遷,資訊透明化,民眾取得新資訊的管道增加了,媒體也隨之開放,許多女星因為拍攝裸露胴體的寫真集走紅,甚至因此一躍成為眾人崇拜的偶像,有線電視開放後,成人性節目更是佔領深夜時段,還有業者透過電話0204付費系統,販售淫聲淫語。這些產品或節目的出現,證明了人並無法抗拒與生俱來的慾求,只是過去受限於社會道德與風氣影響,深藏在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罷了。

社會越開化,隨著風俗的演變,價值觀也隨之變遷,人的慾求也越多樣化,過去歸類為禁忌話題的情慾觀感也可能因此接受度逐漸提高。網際網路誕生後所應運而生的各種問題向來皆因此一新興媒體的特殊介質一直備受注目,而性問題更是相關問題環節中,一直默默地在成長,即使因為社會接受度提高,網路有關性的活動能見度增加了,正面評價也因之提升,但不可諱言地,在實體社會中,法律條文向來扮演著捍衛傳統價值的角色,這種傳統價值並非食古不化,但變遷的速度往往比不上人類思惟的進展,而被歸類為「保守價值」。

性觀念的開放牽引了現代男女大聲疾呼性解放的呼聲,強調無論男女,皆應擁有對自我性別取捨、性關係自主的權利,所以有關同性戀、婚前性行為等話題,不再像過去一樣受到眾人抱以異色眼光看待,但隨之而來的的則是擁有責任後的濫權,例如,在網路上隨處可見的性交易廣告、童妓裸體圖片、針孔偷拍照片,甚至有網友因追求女性網友未果,強拍裸照在網路上散播,嚴重侵犯對方的性自主權。

數位化世界的情慾像是一場寧靜革命,靜悄悄地,侵蝕到每一位上網或想上網的人們心中,除了媒體不斷大肆在報端、傳媒上揭露「網路上什麼都有」的開化狀態,有的時候便無意間牽引許多好奇的網友上網尋芳;於是,報紙社會版時常可見「某某女網友與男網友深夜於X聊天室網上虛擬性交,相約見面,終至形成強暴事件」之類的新聞。

除了媒體報導所造成的擴大效應外,網路族群大多仍屬高知識份子,特別是教授、學生、工程師、中高階經理人、上班族為主的族群,這些人由於生活安定,在社會競爭下,長時間埋首於書堆或工作,休閒活動也越顯單調,特別是生活在繁忙都市裡的人群,生活圈與交際圈也隨之縮減,常常一上網後,迷戀虛擬世界的機率比起一般人要來得高上許多,藉由網路上各種新奇、刺激活動來紓解日常精神壓力的機會也自然增高許多。

一項由美國Stanford大學和Duquesne大學聯合進行的研究就顯示,全球網友中,每個月約有兩千萬人在網路上持續瀏覽色情網站,而每週至少在色情網站上瀏覽10個小時以上而且在有關性關係方面的問卷調查中分數較高的網友則被歸類為「網路色情癖」患者。研究人員並發現,這些色情有成癮者在處理人際關係以及就業方面要比只是一般性地瀏覽色情網站的人差得多。

長期處在密閉空間非但只是影響個人價值觀判斷與人際關係,長期累積下來,更可能對網友的身心健康造成嚴重的影響,特別是延伸至虛擬世界以外的行為,可能也會因此受到影響而有所偏頗。

情慾、物化與網路性愛癖

以開放為號召的數位世界由於過度開放,並未建立有效的網路組織管理,以致於現有網路的發展,一方面呈現多元的狀態,另一方面卻顯得鬆散無章,緊接著在商業行為的衝擊下,連原先一直宣稱維持業餘精神的網域管理(InterNIC),也開始屈服了。在面臨無法有效管制、分級的前提下,在網路上散布的色情圖片或色情網站,多半以「自由新證」作為身分認證,而無法有效排除不適合瀏覽的對象,更容易讓未成年人讀取,成為色情的溫床。

情色與色情往往只是一線之隔,欣賞人類胴體當然具正面意義,但過度迷戀卻可能對心智產生偏離影響,特別是少部份原本對自我不滿或自信心缺乏的人而言。美國加州San Jose婚姻與性慾中心的庫珀博士說:「對絕大多數人而言,網上性愛不會構成問題,但對一些人卻是個大問題。」

他所作的一份研究報告中顯示,婦女、男同性戀者及其他「性權利被剝奪的」人,最有可能染上網路性愛癖。報告中表示,對一些網友來說,網路上的性內容提供的巨量資訊可能使他們消受不了,對於此類族群而言,在實體世界他們可能受到壓抑或道德牽制,對原本的性關係感到不滿,但網路卻是他們真正自由和全部索閱無限量色情資料的首要地方,在網路上他們可以不受任何道德監督或監視,自由地依照自己的意志尋找符合自己需求的內容。

事實上,有不少網友即透過網路視訊系統,在網路上解決個人的需求。如果你曾經使用過微軟公司開發的NetMeeting,便可能常常看得到奇怪且具性暗示的暱稱或個人說明,有的時候還可能「噹」一聲,隨手就收到幾千公里外的國外網友送來的自拍猥褻照片,或是像電影「美國派」(American Pie)一樣,在網路上收看其他網友的「個人秀」。

當然,如果不影響他人,純粹為解決個人需求,尚屬可以接受的規範內行為,不過隨著參與網路的使用者日益增加,族群也更為廣泛,國外的研究就表示,隨著網路上色情內容的日益增多,以及網路使用者的增加,越來越多的人有可能染上無法控制的網路性愛癖。

在網路同儕團體的催化下,這些網路性愛癖患者,有的以蒐集裸體或性交圖片為樂,此類使用者屬於意淫族群,透過圖片或幻想,即可滿足個人需求,不致影響他人過鉅,不過他們所蒐集的圖片卻往往遭有心人壓製成光碟片,在網路上對不特定對象販售。另外一群愛好者,則是標準的網路尋芳客,他們將性慾問題化為實際行動,在「呷好到相報」的分享原則下,跟網路上另外一群與自己同是愛好者互相交換在實體世界尋芳的心得與經驗,有的甚至組成旅行團,將尋芳路線拓展至國外。

當然,這種尋芳客也是為了解決自己的需求問題,尋找私娼看似無可厚非的基本需求供給問題,但是卻有越來越多「個體戶」,從護士、學生、老師、上班族、百貨公司專櫃小姐,甚至是空姐,以「援助交際」之名,透過網路的傳播,替自己的性服務交易廣告,藉由網路這個機會碰撞市場,讓性慾問題不僅僅是私慾的解放,而逐漸邁向將身體物化的境界,「性」因此成了名副其實的交易商品。

這些需要「援助交際」的人,理由多半是缺錢、家境困難,或者是純拜金,因為喜愛某某名牌缺錢,所以自願提供性服務,滿足尋芳者的需求,而自己也獲得等同的報酬,比起網路一夜情,這種染上商業行為的性關係,就顯得名不正言不順。而在此類的尋芳團體中,通常也緊守口風,不輕易對外人透露,使得此類行為形成一種奇特的地下經濟景象。

淫穢的利潤:網路時代的濫觴

網路色情其實已經是數位經濟中很重要的一種產業,原因在於此類需求永遠存在,而且當所有合法的商業行為飽受營運獲利問題的困惑時,網路色情業者卻從來不煩惱沒飯吃。根據美國著名的網路研究機構Forrester Research的研究指出,一九九八年,電子商務交易總值也不過九十億美元,但成人網站的線上交易就占了11%,一九九九年,整個電子商務交易市場擴增為一百八十億美元,成人網站則吃下8%的大餅。

網路色情產業提供的商品成本極為廉價,卻可以獲致不少死忠的訂戶,每個月願意花上大把的鈔票,在網路上下載色情圖片,或是觀看數位色情影片,美國有不少原本名不經傳的色情演員,在網際網路誕生後,便一躍而成網路明星,坐擁億萬財富。有史以來第一位脫衣舞孃同時「榮登」色情雜誌 Juggs 及華爾街紀事報(Wall Street Journal)封面人物的Danni Ashe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她原本只是鮮少有人注目的地下色情演員,但一九九五年她開設的個人網站Danni's Hard Drive因為提供個人色情照片而聲名大噪,第二年開始,每天有將近八萬人上網點閱她的網站,每年為她賺進五百萬美元的廣告收入。

至一九九九年底,她的色情網站每天有將近百萬人上網閱覽,創造出每年超過一千萬美元的營收,而她也成了這個「企業」的CEO(Chief Erotic Officer,被笑稱為首席裸露長)。相對其付出的成本,色情產業所創造出的價值的確讓許多苦思營運模式不得其道的網路公司執行長望其項背,而從這種發展中,我們也可以窺視到「食色,性也」這句話的價值竟是如此驚人。

隨著網路參與者的年齡層逐年下降,在網路未能有效管制各種資訊與受眾的前提下,有志之士曾經希望透過各種消極的控管措施,比如瀏覽器的Parental Control功能,為網站加以篩檢與分級,但網路畢竟是開放的,若不對媒體、大眾、網友做有效的教育,恐怕會有更多未成年青少年,輕易地就可以從其他如網路咖啡、學校等可以上網的場所,接觸到不適合的網路內容。網路色情的存在當然是因為有其需求,消極地管制並非良善之舉,反而是網路業者或從業者應該適時抗拒商業利潤誘惑,協助不合適的網路內容,遠離青少年,而社會也應該發揮其功能,從教育面著手,建立正確的性知識與觀念,應該可以減少不當內容對網友的心智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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