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文刊載於網路通訊雜誌 2001/2 現象觀測站專欄
彷彿是洗了一場三溫暖似的，投資人跟網路業者心裡可是七上八下，難以言語形容，有的人一夕致富，也有的人一夕間失去所有。二十世紀末的網路市場，一會兒是興高采烈的帶來無比希望，一會兒又跌落谷底，成為人人趨之若鶩的過街老鼠。1994年在全球興起的網際網路，短短數年間便吸引了數千萬人的目光焦點，一種新的科技帶來無比的衝擊與生活的改變，當人們窮於追求新科技所帶來的好處時，卻常常忘卻了自己仍然是人，不比科技發展般進步神速，得以一夕數變。
一九二九年經濟大恐慌
約略在一九二○至一九三○年代，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全球曾經有過一場令人膽顫的經濟大恐慌，一方面因應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後，全球各先進國家投注於戰後的重建工作，造成各產業提高產能，一九二五年後，歐洲經濟復甦，使得進口需求降低，先進國家各產業提高了產能，原先盤算的歐洲市場卻沒有等同的需求，致造成生產過剩，農工業產品反而出現供過於求的現象，因此造成物價大幅下降，以因應生產過剩而提高的銷貨成本，光是美國一第，四年內的物價水準便下降了有25%之多。
這些產業面臨物價急遽下降、競爭者眾，一方面獲利能力大幅降低，另一方面原先質押在銀行的產權，又因為與同業惡性削價競爭的結果，反而變得不值錢，企業拿不出錢還給銀行，只好以債養債，直到產權因價值過低，銀行緊縮銀根，使得這些產業無法繼續保有原先健全的競爭模式營運下去。
而銀行也因為大幅逾放資金給企業救急，反而造成銀行的呆帳率提高，致使部分銀行營運亦出現困難，加上媒體的報導，帳戶們紛紛給兌，銀行急於應付給兌所造成的資金供應問題，而必須向之前質借貸款的企業提前解約，索討借貸的款項，突如其來的舉動使得部分企業一時無法反應，出現資金周轉問題，連帶影響部分產業在證券市場上的股價大幅下跌。一九二九年十月下旬，紐約華爾街股票市場崩盤，投資人見狀紛紛拋售手中持股，但由於拋售的時間幾乎一模一樣，使得股價連續無量下挫，許多投資人因此跳樓自殺。
這個情形在十年前的日本的經濟高峰期隨後所發生的經濟泡沫化，曾經有過雷同的情況，過了十年的今天，日本仍然深陷泥沼，經濟成長停滯不前，許多產業則面臨結束營業或倒閉的壓力，紛紛提前宣佈結束營業。一九九七年在亞洲所造成的亞洲金融危機，同樣的情形又再次重演，彷彿就如舊片重拍般似的。這些同樣的景象，共同面臨的問題，不外乎下列幾個範疇：
1. 產業面臨競爭優勢衰退，亟欲轉型壓力
2. 科技文明大幅進步，造成人類生活水準大幅提高，現狀難以應付人類慾求快速提高的速度
網路產業的信心危機
二○○○年四月開始的網路股災所造成的恐慌，與上述情形雷同，回顧一九二九年的經濟大恐慌，其實就產業需求面來看，並未減少，只是許多廠商見有利可圖，紛紛投入生產的行列，反而造成生產過剩，致使原先的市場大餅大幅縮水，每一個企業能分食的餅少了，自然有的必須面對餓肚子的現實。網路市場在這個部分亦有異曲同工之妙，網路科技日新月異，每天都在進步，每天投入網際網路的網友人數也一直在增加中，網友使用網際網路的習慣，並未受到網路股災而有任何的影響，反而是網友對於網路環境提升，需求與標準還大幅提高，但是網路市場裡卻一下子擠進了意料外的競爭者。
Yahoo引爆了搜尋引擎與入口網站的戰爭，MSN、Astavista、Excite、Lycos等業者也同樣投入市場搶時大餅；Netscape危及微軟的軟體霸主地位，兩相殘殺：網路的開化期，一切像極了初發現美洲新大陸的歐洲探險家，人人舉著代表自己領域的旗子，往地上一插，便據地為王了，一切來得十分順利。這股據地為王的新大陸開拓運動，經過了四五年的時間，已經開始人滿為患，糧食嚴重產生不足，但是即使如此，這些「開拓者」仍然願意打前鋒，做開疆闢土的第一線，其後的家鄉父老（投資人）們，則努力耕種，寧可餓著肚子，也要補給糧食給這些英雄們，免得他們在開疆闢土時斷了後援，橫死異鄉。
然而一去數載，一點音訊皆無，家鄉的父老仍然傻呼呼地努力耕種，將糧食運補的工作，視為他們最大的希望，及至後來開始有人忍受不住飢餓，飢食人肉後，他們開始失去信心了驚覺無止盡的等待到最後，可能所有人都會成為食人族了。二○○○年四月開始，這場信心危機終於爆發，代表高科技類股指標的NASDAQ從五千多點狂洩超過百分之五十，由於網際網路使得世界成為地球村，所有人也更緊密的成為命運共同體，市場上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很難有人可以倖免於難，NASDAQ掀起的這股「網路產業信心危機」，與其說是危機，不如看做是一個轉機，至少，投資人們認清了過度急速擴張的新產業，如果未做好事前準備就從容上戰場，不但有可能一敗塗地，還有可能連解甲歸田的機會都沒有了。
長遠地看來，網路產業仍然充滿前景與希望，網友的使用習慣並未因為股災的影響而銳減，消費者對網路的使用需求，也不斷在增加，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這都不應該成為「不景氣」的理由，網路產業信心危機的最根本問題在於，投資人對網路的瞭解即使已經學會從傳統產業的本益比觀點來評斷一個網路公司營運的基本條件，但仍然對「網路能做什麼」充滿疑慮。很顯然地，投資人學會了務實地看待一個新產業的營運問題，卻仍然無法參透這個新產業未來的潛力與發展。
這其間的問題，一是來自投資者本身並非產業專家，二是投資者看到Yahoo等成功故事後，過度膨脹的幻想空間，企望自己的投資也能如此這般得到回報，三則是產業快速成長下，許多非產業工作者也投入這場戰役，看到這種情形，要讓不瞭解狀況的人，不認為這個產業前景可期，實在很難。網路受歡迎，媒體向來是靠觀眾的眼球賺錢維生，不大炒特炒一番實在很難，於是一開始大家炒網路技術，隨後是內容供應商（ICP，Internet Content Provider），到後來B2C、B2B、C2C等電子商務名詞一時之間震天響，不到幾個月，大家對電子商務失去新鮮感，又開始炒作起ASP（網路應用服務供應商），有沒有覺得很像以前在台灣曾經有過的一些傳統商務行為？
回想一下葡式蛋塔、Hello Kitty、拉麵、保齡球館、KTV、MTV，哪一個不是「這麼來得快，也去得快」？喜歡吃蛋塔的人還是很多，喜歡Hello Kitty飾品的人也不少，把保齡球、KTV、MTV當作休閒的人似乎也不會改變他們的習慣，但是這些產業，現在誰還敢號稱自己是市場主流，絕對可以賺錢呢？消費者的習慣依舊，需求也沒有特別減少，少的是一窩蜂投入市場搶時大餅的同業競爭者，這些競爭者有的用自殺式的競爭方式，不思索自己提供的商品與服務品質如何，一味只知道削價競爭，大玩免費遊戲，把原來可能可以賺錢的市場，變成了服務網友的必要條件，把門檻拉得很高，以為可以限制其他競爭者的投入，卻忘了有一天當自己年老力衰時，這個門檻可是比什麼都高，更甭提要跨越過去了。
這種情形以電子賀卡帶來的衝擊最為明顯，美國的傳統賀卡市場一年有將近十三億美金的規模，但是當電子賀卡誕生後，傳統賀卡市場急遽緊縮到剩下六億美金，其間流失的七億美金市場，電子賀卡業者打得你死我活，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吃到大餅，就這樣憑空把市場搶「空」了。這種情況下，要叫投資人不對網路產業失去信心都難。
網路黃梁夢的啟示
哈網E 經討論區中，有一位JMJ1010128212網友轉貼過這樣一個故事，很貼近這幾年網路產業的發展狀況，原信如下：
網路黃梁夢
這是一篇來自朋友的信，覺得頗有感受，因此轉貼分享網友，作者很明顯呆過大陸一段時間，頗了解大陸。
安徽省天長縣的一個地方，幾年前政府開了一條從南京北上通往徐州的快速公路，公路經過了附近。起初，當地的居民不以為意，只是在公路旁種田的老婦覺得，耳朵邊車子來來去去的聲音吵的荒，帶起的飛沙常常吹壞了接近路邊的莊稼，老婦一天到晚嘴裏唸唸有詞埋怨個不停。
有一天，下著大雪，田裏的小麥覆蓋上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住在田中央獨立小屋的老婦突然聽到有敲門的聲音，打開一看，兩個中年漢子穿著粗毛料的舊西裝，搓著雙手說：「大嬸！跟您借個廁所方便方便好嗎？」
「你要大號這兒沒有！要小便屋後面柴堆邊去得了，站離遠一點兒！」大嬸不太喜歡跟陌生人多囉嗦。
其中一個去了，另一個人點起香煙，不等老婦進屋，便說：「大嬸！妳這兒有吃的沒有？有熱開水也成，我付錢給你。瞧！那路上塞車塞的像便秘似的，動彈不得，聽說下雪封了路，前頭翻了車，這景況還有的等的！」
老婦這才看到遠處公路上密密麻麻停滿了車，從南到北看不到邊。
「你們是從那邊車上下來的？」
「是啊！」
老婦說：「有一些雞子，煮熟了給你們吃要不要？」
小便的人回來了，叼著香煙，「好啊！先來杯熱水吧！」
兩人拿著六顆水煮雞蛋要走，問：「幾個錢啊？」
老婦狠了下心：「一個五毛吧，熱水不算了！」
先前那個男的大聲的說：「唷，三塊錢可以買一斤雞蛋呢！大嬸您真是…，這樣吧，就算兩塊錢，我教教妳，妳把家裏的雞蛋全煮了，帶上熱開水，到車子那兒去，一粒雞蛋一塊錢，一杯熱水五毛錢，那邊的人搶著要呢！有妳賺的！」
老婦把心一橫，真把家裏的雞蛋全煮了，用紅色塑膠製有內膽的保溫壺帶上兩壺熱開水，踏著雪走往公路那兒去…。這一天，老婦來來回回走了十多趟，雞蛋賣完了，光開熱開水，連站在路邊小便的男人也不放過，湊過去就問要不要熱開水，嚇的男人尿到了褲子上！附近的農家看到了，也趕緊煮了雞蛋跟開水來賣，大家發財，一直到天黑了，夜也深了，車子終於動了。這一天，老婦賺了一百多塊，等於當地人一個月的工資。
從那一天開始，地方上起了好大好大的變化，全村的人都把腦筋放在如何從這條公路上來賺錢，有人在公路邊擺起了攤子，賣些水煮花生什麼的，有人乾脆在公路旁蓋起了房子，賣起小吃熱炒來了，於是大家一窩蜂的都開小吃店，可是生意有時好有時不好。也有人擺起了撞球抬子、照相攤子、修皮鞋的、補鍋補碗的、補絲襪的、補衣服的、修機車腳踏車的，換來換去，前仆後繼。可是，大部份的車子都是毫不停留的呼嘯而過，真正賺到錢的人少之又少，哦，不！應該是沒有。
奇怪的是，不知道從那裏來的一股信念，隨著改革開放的經濟口號大肆宣傳，地方上所有的人都認為，只要在這公路旁做生意，一定可以賺大錢、發大財！他們認為只要有足夠的本錢，開一個有「經濟前瞻性」的店，就絕對可以讓路過的車子的停下來，在這裏花了錢再走；而有了這麼多人會停下來花錢，那就會有更多人跟大企業會來這裏投資蓋旅館、大飯店、電影院、大商場等等，到那時候，他們就一定會來買在公路邊的地，那時候…那時候…，就發財了，所有現在一定要先佔住在公路邊的店面，那怕是先賠點兒錢都沒關係…。
村裏的王大首先發難，賣了房子、領了存款，賣下了一大塊偏了點的地，蓋了間貳樓的房子，開起小旅館來了。而且他有一套理論，他說：「開旅館，把人留在這兒住，然後要賣吃的、賣酒、賣什麼都好辦，想進來賣東西給我的客人的人，我還可以跟他們收這個…權利金，哈哈！」陳二也不甘示弱，他也花了大把金錢，還借了錢，開了一家澡堂子。當然，他也有他的一套「賺錢之道」。
村幹部張三更厲害，他向縣裏面請了公文，要蓋加油站，說可以如何如何賺錢，結果批下來一大筆錢，由他負責監工，這可不得了，加油站還沒營業他先撈了一筆，事情暗地傳開來了，縣裏的每個村幹部都要照辦，連省裏其他的幾個縣，只要公路有經過的地方，全都蓋了加油站，最後搞到了一條公路，差不多每兩公里就有一個加油站。不過，他的確是賺到了一筆錢。
整個村子從那以後，簡直瘋狂似的拼命在公路旁投資，到處去借錢、集資開超商、開電影院、開娛樂中心。地方向上面申請辦郵局、電信局、銀行等機關，搞的有模有樣的，最妙的是，從外地來了一個人，他說他要在公路邊要蓋一個百貨公司，找來了村長，請村長幫忙找一塊地；找村幹部，請他幫忙向縣裏銀行貸款、向村民募集資金來蓋大樓；他租了王大門可羅雀的旅館大廳做辦公室，叫籌備處，請了村裏幾個游手好閒的年輕人當業務員，叫他們到處去找商家、店家，先付一筆合約金，來進駐未來的百貨公司裏頭開專櫃門市，有模有樣。
可惜，好景不常，地還沒找到，募到的錢也花完了，也找不到幾個商家願意付合約金，當然，大樓也沒蓋起來。因為旅館、澡堂、餐廳的生意一直做不起來，死腦筋的店主開始想出了一大堆希奇古怪的主意，希望能反敗為勝，例如，住店免費、停車吃飯送車票、在澡堂門口賣內衣褲、裝潢華麗的餐廳賣免下車飯盒、派年輕的姑娘站在路邊賣熱咖啡，甚至於到路中間攔車等等，真是亂七八糟，每況愈下，路邊的生意還是做不起來。
慢慢的，村裏的人，因為血本無歸或負債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路過公路的車子仍然沒有停留下來消費，倒閉或收手的人越來越多，路邊的店面紛紛大門緊閉，變成廢墟…，一場莫名其妙的全民發財大美夢，終於慢慢落幕。
看完了故事，很多人一定覺得心有戚戚焉，怎麼這故事裡的情況與自己所見聞及周遭的情形是如此相似，對不對？剛好在網路股災期間，我很幸運有機會接觸過不少創投業者，也實際參與過公司的募資過程，當然也認識不少同業的高層主管。同業的問題在於「我們要怎麼賺錢」這個問題，往往是公司開始營運後，才開始想到要集思廣益，就像你在街上看到一大堆抱著各種名牌服飾，光著身子的男女，不斷在問自己「我應該穿什麼比較好」一樣，本來不應該是先決定好要穿什麼了再上路嗎？網路公司不也是應該在營運前，就應該想好如何賺錢這種基本問題嗎？
創投業者更令人難以置信。每個人似乎都是天方夜譚的死忠者，看多了天方夜譚，卻沒發覺那只是海市蜃樓，還在作「類Yahoo」的網路投資美夢，總以為那就是投資高科技網路產業的標竿，一切以這種標準來看待投資便對了。花錢投資當然希望回收越豐富越好，但與其畫餅充飢，不如務實看待自己的投資，如果投資人還是抱持著投機的心態在資本市場上游刃，恐怕將來會有不斷的信心危機出現。
網路當然不只是南柯一夢，如果大家都不是只學會作夢的話。
彷彿是洗了一場三溫暖似的，投資人跟網路業者心裡可是七上八下，難以言語形容，有的人一夕致富，也有的人一夕間失去所有。二十世紀末的網路市場，一會兒是興高采烈的帶來無比希望，一會兒又跌落谷底，成為人人趨之若鶩的過街老鼠。1994年在全球興起的網際網路，短短數年間便吸引了數千萬人的目光焦點，一種新的科技帶來無比的衝擊與生活的改變，當人們窮於追求新科技所帶來的好處時，卻常常忘卻了自己仍然是人，不比科技發展般進步神速，得以一夕數變。
一九二九年經濟大恐慌
約略在一九二○至一九三○年代，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全球曾經有過一場令人膽顫的經濟大恐慌，一方面因應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後，全球各先進國家投注於戰後的重建工作，造成各產業提高產能，一九二五年後，歐洲經濟復甦，使得進口需求降低，先進國家各產業提高了產能，原先盤算的歐洲市場卻沒有等同的需求，致造成生產過剩，農工業產品反而出現供過於求的現象，因此造成物價大幅下降，以因應生產過剩而提高的銷貨成本，光是美國一第，四年內的物價水準便下降了有25%之多。
這些產業面臨物價急遽下降、競爭者眾，一方面獲利能力大幅降低，另一方面原先質押在銀行的產權，又因為與同業惡性削價競爭的結果，反而變得不值錢，企業拿不出錢還給銀行，只好以債養債，直到產權因價值過低，銀行緊縮銀根，使得這些產業無法繼續保有原先健全的競爭模式營運下去。
而銀行也因為大幅逾放資金給企業救急，反而造成銀行的呆帳率提高，致使部分銀行營運亦出現困難，加上媒體的報導，帳戶們紛紛給兌，銀行急於應付給兌所造成的資金供應問題，而必須向之前質借貸款的企業提前解約，索討借貸的款項，突如其來的舉動使得部分企業一時無法反應，出現資金周轉問題，連帶影響部分產業在證券市場上的股價大幅下跌。一九二九年十月下旬，紐約華爾街股票市場崩盤，投資人見狀紛紛拋售手中持股，但由於拋售的時間幾乎一模一樣，使得股價連續無量下挫，許多投資人因此跳樓自殺。
這個情形在十年前的日本的經濟高峰期隨後所發生的經濟泡沫化，曾經有過雷同的情況，過了十年的今天，日本仍然深陷泥沼，經濟成長停滯不前，許多產業則面臨結束營業或倒閉的壓力，紛紛提前宣佈結束營業。一九九七年在亞洲所造成的亞洲金融危機，同樣的情形又再次重演，彷彿就如舊片重拍般似的。這些同樣的景象，共同面臨的問題，不外乎下列幾個範疇：
1. 產業面臨競爭優勢衰退，亟欲轉型壓力
2. 科技文明大幅進步，造成人類生活水準大幅提高，現狀難以應付人類慾求快速提高的速度
網路產業的信心危機
二○○○年四月開始的網路股災所造成的恐慌，與上述情形雷同，回顧一九二九年的經濟大恐慌，其實就產業需求面來看，並未減少，只是許多廠商見有利可圖，紛紛投入生產的行列，反而造成生產過剩，致使原先的市場大餅大幅縮水，每一個企業能分食的餅少了，自然有的必須面對餓肚子的現實。網路市場在這個部分亦有異曲同工之妙，網路科技日新月異，每天都在進步，每天投入網際網路的網友人數也一直在增加中，網友使用網際網路的習慣，並未受到網路股災而有任何的影響，反而是網友對於網路環境提升，需求與標準還大幅提高，但是網路市場裡卻一下子擠進了意料外的競爭者。
Yahoo引爆了搜尋引擎與入口網站的戰爭，MSN、Astavista、Excite、Lycos等業者也同樣投入市場搶時大餅；Netscape危及微軟的軟體霸主地位，兩相殘殺：網路的開化期，一切像極了初發現美洲新大陸的歐洲探險家，人人舉著代表自己領域的旗子，往地上一插，便據地為王了，一切來得十分順利。這股據地為王的新大陸開拓運動，經過了四五年的時間，已經開始人滿為患，糧食嚴重產生不足，但是即使如此，這些「開拓者」仍然願意打前鋒，做開疆闢土的第一線，其後的家鄉父老（投資人）們，則努力耕種，寧可餓著肚子，也要補給糧食給這些英雄們，免得他們在開疆闢土時斷了後援，橫死異鄉。
然而一去數載，一點音訊皆無，家鄉的父老仍然傻呼呼地努力耕種，將糧食運補的工作，視為他們最大的希望，及至後來開始有人忍受不住飢餓，飢食人肉後，他們開始失去信心了驚覺無止盡的等待到最後，可能所有人都會成為食人族了。二○○○年四月開始，這場信心危機終於爆發，代表高科技類股指標的NASDAQ從五千多點狂洩超過百分之五十，由於網際網路使得世界成為地球村，所有人也更緊密的成為命運共同體，市場上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很難有人可以倖免於難，NASDAQ掀起的這股「網路產業信心危機」，與其說是危機，不如看做是一個轉機，至少，投資人們認清了過度急速擴張的新產業，如果未做好事前準備就從容上戰場，不但有可能一敗塗地，還有可能連解甲歸田的機會都沒有了。
長遠地看來，網路產業仍然充滿前景與希望，網友的使用習慣並未因為股災的影響而銳減，消費者對網路的使用需求，也不斷在增加，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這都不應該成為「不景氣」的理由，網路產業信心危機的最根本問題在於，投資人對網路的瞭解即使已經學會從傳統產業的本益比觀點來評斷一個網路公司營運的基本條件，但仍然對「網路能做什麼」充滿疑慮。很顯然地，投資人學會了務實地看待一個新產業的營運問題，卻仍然無法參透這個新產業未來的潛力與發展。
這其間的問題，一是來自投資者本身並非產業專家，二是投資者看到Yahoo等成功故事後，過度膨脹的幻想空間，企望自己的投資也能如此這般得到回報，三則是產業快速成長下，許多非產業工作者也投入這場戰役，看到這種情形，要讓不瞭解狀況的人，不認為這個產業前景可期，實在很難。網路受歡迎，媒體向來是靠觀眾的眼球賺錢維生，不大炒特炒一番實在很難，於是一開始大家炒網路技術，隨後是內容供應商（ICP，Internet Content Provider），到後來B2C、B2B、C2C等電子商務名詞一時之間震天響，不到幾個月，大家對電子商務失去新鮮感，又開始炒作起ASP（網路應用服務供應商），有沒有覺得很像以前在台灣曾經有過的一些傳統商務行為？
回想一下葡式蛋塔、Hello Kitty、拉麵、保齡球館、KTV、MTV，哪一個不是「這麼來得快，也去得快」？喜歡吃蛋塔的人還是很多，喜歡Hello Kitty飾品的人也不少，把保齡球、KTV、MTV當作休閒的人似乎也不會改變他們的習慣，但是這些產業，現在誰還敢號稱自己是市場主流，絕對可以賺錢呢？消費者的習慣依舊，需求也沒有特別減少，少的是一窩蜂投入市場搶時大餅的同業競爭者，這些競爭者有的用自殺式的競爭方式，不思索自己提供的商品與服務品質如何，一味只知道削價競爭，大玩免費遊戲，把原來可能可以賺錢的市場，變成了服務網友的必要條件，把門檻拉得很高，以為可以限制其他競爭者的投入，卻忘了有一天當自己年老力衰時，這個門檻可是比什麼都高，更甭提要跨越過去了。
這種情形以電子賀卡帶來的衝擊最為明顯，美國的傳統賀卡市場一年有將近十三億美金的規模，但是當電子賀卡誕生後，傳統賀卡市場急遽緊縮到剩下六億美金，其間流失的七億美金市場，電子賀卡業者打得你死我活，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吃到大餅，就這樣憑空把市場搶「空」了。這種情況下，要叫投資人不對網路產業失去信心都難。
網路黃梁夢的啟示
哈網E 經討論區中，有一位JMJ1010128212網友轉貼過這樣一個故事，很貼近這幾年網路產業的發展狀況，原信如下：
網路黃梁夢
這是一篇來自朋友的信，覺得頗有感受，因此轉貼分享網友，作者很明顯呆過大陸一段時間，頗了解大陸。
安徽省天長縣的一個地方，幾年前政府開了一條從南京北上通往徐州的快速公路，公路經過了附近。起初，當地的居民不以為意，只是在公路旁種田的老婦覺得，耳朵邊車子來來去去的聲音吵的荒，帶起的飛沙常常吹壞了接近路邊的莊稼，老婦一天到晚嘴裏唸唸有詞埋怨個不停。
有一天，下著大雪，田裏的小麥覆蓋上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住在田中央獨立小屋的老婦突然聽到有敲門的聲音，打開一看，兩個中年漢子穿著粗毛料的舊西裝，搓著雙手說：「大嬸！跟您借個廁所方便方便好嗎？」
「你要大號這兒沒有！要小便屋後面柴堆邊去得了，站離遠一點兒！」大嬸不太喜歡跟陌生人多囉嗦。
其中一個去了，另一個人點起香煙，不等老婦進屋，便說：「大嬸！妳這兒有吃的沒有？有熱開水也成，我付錢給你。瞧！那路上塞車塞的像便秘似的，動彈不得，聽說下雪封了路，前頭翻了車，這景況還有的等的！」
老婦這才看到遠處公路上密密麻麻停滿了車，從南到北看不到邊。
「你們是從那邊車上下來的？」
「是啊！」
老婦說：「有一些雞子，煮熟了給你們吃要不要？」
小便的人回來了，叼著香煙，「好啊！先來杯熱水吧！」
兩人拿著六顆水煮雞蛋要走，問：「幾個錢啊？」
老婦狠了下心：「一個五毛吧，熱水不算了！」
先前那個男的大聲的說：「唷，三塊錢可以買一斤雞蛋呢！大嬸您真是…，這樣吧，就算兩塊錢，我教教妳，妳把家裏的雞蛋全煮了，帶上熱開水，到車子那兒去，一粒雞蛋一塊錢，一杯熱水五毛錢，那邊的人搶著要呢！有妳賺的！」
老婦把心一橫，真把家裏的雞蛋全煮了，用紅色塑膠製有內膽的保溫壺帶上兩壺熱開水，踏著雪走往公路那兒去…。這一天，老婦來來回回走了十多趟，雞蛋賣完了，光開熱開水，連站在路邊小便的男人也不放過，湊過去就問要不要熱開水，嚇的男人尿到了褲子上！附近的農家看到了，也趕緊煮了雞蛋跟開水來賣，大家發財，一直到天黑了，夜也深了，車子終於動了。這一天，老婦賺了一百多塊，等於當地人一個月的工資。
從那一天開始，地方上起了好大好大的變化，全村的人都把腦筋放在如何從這條公路上來賺錢，有人在公路邊擺起了攤子，賣些水煮花生什麼的，有人乾脆在公路旁蓋起了房子，賣起小吃熱炒來了，於是大家一窩蜂的都開小吃店，可是生意有時好有時不好。也有人擺起了撞球抬子、照相攤子、修皮鞋的、補鍋補碗的、補絲襪的、補衣服的、修機車腳踏車的，換來換去，前仆後繼。可是，大部份的車子都是毫不停留的呼嘯而過，真正賺到錢的人少之又少，哦，不！應該是沒有。
奇怪的是，不知道從那裏來的一股信念，隨著改革開放的經濟口號大肆宣傳，地方上所有的人都認為，只要在這公路旁做生意，一定可以賺大錢、發大財！他們認為只要有足夠的本錢，開一個有「經濟前瞻性」的店，就絕對可以讓路過的車子的停下來，在這裏花了錢再走；而有了這麼多人會停下來花錢，那就會有更多人跟大企業會來這裏投資蓋旅館、大飯店、電影院、大商場等等，到那時候，他們就一定會來買在公路邊的地，那時候…那時候…，就發財了，所有現在一定要先佔住在公路邊的店面，那怕是先賠點兒錢都沒關係…。
村裏的王大首先發難，賣了房子、領了存款，賣下了一大塊偏了點的地，蓋了間貳樓的房子，開起小旅館來了。而且他有一套理論，他說：「開旅館，把人留在這兒住，然後要賣吃的、賣酒、賣什麼都好辦，想進來賣東西給我的客人的人，我還可以跟他們收這個…權利金，哈哈！」陳二也不甘示弱，他也花了大把金錢，還借了錢，開了一家澡堂子。當然，他也有他的一套「賺錢之道」。
村幹部張三更厲害，他向縣裏面請了公文，要蓋加油站，說可以如何如何賺錢，結果批下來一大筆錢，由他負責監工，這可不得了，加油站還沒營業他先撈了一筆，事情暗地傳開來了，縣裏的每個村幹部都要照辦，連省裏其他的幾個縣，只要公路有經過的地方，全都蓋了加油站，最後搞到了一條公路，差不多每兩公里就有一個加油站。不過，他的確是賺到了一筆錢。
整個村子從那以後，簡直瘋狂似的拼命在公路旁投資，到處去借錢、集資開超商、開電影院、開娛樂中心。地方向上面申請辦郵局、電信局、銀行等機關，搞的有模有樣的，最妙的是，從外地來了一個人，他說他要在公路邊要蓋一個百貨公司，找來了村長，請村長幫忙找一塊地；找村幹部，請他幫忙向縣裏銀行貸款、向村民募集資金來蓋大樓；他租了王大門可羅雀的旅館大廳做辦公室，叫籌備處，請了村裏幾個游手好閒的年輕人當業務員，叫他們到處去找商家、店家，先付一筆合約金，來進駐未來的百貨公司裏頭開專櫃門市，有模有樣。
可惜，好景不常，地還沒找到，募到的錢也花完了，也找不到幾個商家願意付合約金，當然，大樓也沒蓋起來。因為旅館、澡堂、餐廳的生意一直做不起來，死腦筋的店主開始想出了一大堆希奇古怪的主意，希望能反敗為勝，例如，住店免費、停車吃飯送車票、在澡堂門口賣內衣褲、裝潢華麗的餐廳賣免下車飯盒、派年輕的姑娘站在路邊賣熱咖啡，甚至於到路中間攔車等等，真是亂七八糟，每況愈下，路邊的生意還是做不起來。
慢慢的，村裏的人，因為血本無歸或負債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路過公路的車子仍然沒有停留下來消費，倒閉或收手的人越來越多，路邊的店面紛紛大門緊閉，變成廢墟…，一場莫名其妙的全民發財大美夢，終於慢慢落幕。
看完了故事，很多人一定覺得心有戚戚焉，怎麼這故事裡的情況與自己所見聞及周遭的情形是如此相似，對不對？剛好在網路股災期間，我很幸運有機會接觸過不少創投業者，也實際參與過公司的募資過程，當然也認識不少同業的高層主管。同業的問題在於「我們要怎麼賺錢」這個問題，往往是公司開始營運後，才開始想到要集思廣益，就像你在街上看到一大堆抱著各種名牌服飾，光著身子的男女，不斷在問自己「我應該穿什麼比較好」一樣，本來不應該是先決定好要穿什麼了再上路嗎？網路公司不也是應該在營運前，就應該想好如何賺錢這種基本問題嗎？
創投業者更令人難以置信。每個人似乎都是天方夜譚的死忠者，看多了天方夜譚，卻沒發覺那只是海市蜃樓，還在作「類Yahoo」的網路投資美夢，總以為那就是投資高科技網路產業的標竿，一切以這種標準來看待投資便對了。花錢投資當然希望回收越豐富越好，但與其畫餅充飢，不如務實看待自己的投資，如果投資人還是抱持著投機的心態在資本市場上游刃，恐怕將來會有不斷的信心危機出現。
網路當然不只是南柯一夢，如果大家都不是只學會作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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