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 原文刊載於網路通訊雜誌 2003/6 現象觀測站專欄

SARS病毒從2002年12月底在中國大陸廣東省現跡以來,在2003年4月間在亞洲各地散佈開來,這個被媒體視為月間在亞洲各地散佈開來,這個被媒體視為「新世紀病毒」的傳染病,也因為透過媒體、網路的渲染,已經成為眾人共通的「心病」了,值此時刻,有人說網路的便利性,從線上購物到線上娛樂,才真正地在這場疾病浩劫中被彰顯出來,筆者倒認為真正的人性,才透過這場疫情,赤裸裸地在媒體、網路及你我面前現身!

新世紀病毒

每一個時代,人類彷彿都必須面對一些新的挑戰,這些挑戰來自於大自然,更導因於人類社會及科技的演進,所伴隨而生的新演變。十九世紀時,流行黑死病,並被視為是世紀的絕症,至少以當時的醫療水準及科技,被視為唯一的絕症是可以想像得到的,而人們也因為面對這些未知的病毒而感到徬徨。

二十世紀,AIDS愛滋病毒從非洲猿猴的身上轉移其宿主到人類的體內,直到今日,人們尚未找出可以完全根治的解藥。然而,在千禧年過了三年不到的時間裡,二十一世紀的新病毒SARS又開始肆虐人類社會了。

倘諾深究這些病毒轉移宿主的起因,無不與人類社會高度演進,造成許多反自然現象有所關連。醫學專家指出,高度演進的人類社會,人類與動物間的接觸頻繁,許多專家更深信,在中國大陸時有耳聞人們食用野鳥、野禽的情況極為普遍,SARS病毒很可能就是從野鳥身上移轉其宿主到人體內。同樣的例證,也發現在AIDS病毒的身上。

人類因為社會與科技的演進,開始嘗試食用或補殺不知名的動物或物種,而染上新型態的病毒,已被視為是大自然的反嗜,這種破壞物種間平衡的舉動,使得原先在其他動物身上與其他動物細胞間和平共存的病毒,在人的身上找到了新的寄宿與繁衍環境,進而對人體造成傷害。

人類在過去面對環境的演變,儘管環境再如何演變,終究仍循著大自然演化的步伐前進,儘管科技進度,對於大自然現象,如颱風、龍捲風等自然常態,多半皆抱持著因應自然的變化而研發科技予以避免遭受其害,不過像這種食用非家禽類的動物,則是違反物種演進的行為,遭到大自然的反嗜,其實早可預見,理由在於病毒也是一種微生物,也想要求生存,當他們覓著更足以繁衍的環境時,自然選擇了轉移宿主——人類何嘗不是如此呢?

類似SARS之類的病毒,很可能早已存在世界上,甚或人類體內,只是過去長期與我們體內的細胞共存,但是人類在科技演變的同時,如果不懂得愛惜自然,不惜因科技發展而臧害生態,很可能又會再次遭逢同樣的反嗜效應,這樣看來,人類的自私與自利,對大自然乃至人類自己的傷害更大,而足以稱為「新世紀病毒」的,很可能不是實際危害人類健康的病毒,而是「人心」本身。

資訊時代的媒體責任

過去在政治上,共產主義與資本主義代表著人類社會價值觀的兩大陣營,也同時代表著人類選擇的生活方式差異,諷刺的是,身處在資本主義的民主社會的我們,過去長期鄙棄共產社會體制下的媒體控制,使得資訊封閉,人民失去判斷的能力。然而,一方面身處在共產社會裡的人們雖然資訊匱乏,心靈卻因為資訊的蒙蔽而感到寧靜,反觀身處在自由民主社會的人們,這個以資本主義為主要價值觀的社會裡,一切強調的是以功利為首的行事模式,原本享受民主果實的人們卻也飽受資訊爆炸與商業化衝擊下所帶來的「資訊擁擠症」所苦,並未因為資訊透明與開放而澄清人心。

在網際網路發展初期,網路菁英份子—亦即以工程技術為背景的網路使用者們,對於新興的網際網路技術曾感到徬徨,理由無他,全因為所面對的是一個全新且前所未有的經驗,所有的網路菁英份子均感到戰戰兢兢,只怕自己在這一波新科技突起的潮流中成為其他人的「墊腳石」。

然而,同樣的情形也在傳統社會中不斷地重演著。

當國內開始解嚴,報禁、集會遊行等權利回歸予人民自主時,人們面對的其實正如同網際網路初生時的景況,一切均無任何規則可循,均需仰賴參與的每一個個體的自我認知來形成共識。很快地,傳播媒體正如網際網路般深入一般人的生活中,成為生活中極為重要的精神糧食來源。

不過也很不幸的,這些開放後大張旗鼓進駐人們生活的精神糧食中,其實潛藏著許多過去獨裁政治下的惡瘤,繼續在社會中蔓延。於是,在商業競爭或政治利益的考量下,許多媒體摒棄自己的傳播專業,漸漸地產生「八卦化」的情形,與網際網路中傳遞的各種謠言及不可證實的資訊,幾無兩樣。

於是,我們的新聞媒體傳遞的不再是經過編輯且篩選過的有效資訊,而是透過傳播科技的傳導,幾乎以24小時透過SNA即時轉播車跟監的方式,不斷地讓重複的資訊一再重現在人們的眼前,這些未經編輯處理的畫面與新聞,也許看起來聳動,足以吸引一般大眾的注意,但同樣地媒體也失去原有資訊守門員的職責,反而可能造成一般民眾的恐慌。

這樣的媒體生態來自於市井小民喜歡閒話家常的特質,媒體在商業考量下,自然樂於製作可能引起一般民眾討論的新聞方向,於是,我們的媒體不再是忠實的第四權,而是一種商業工具。原本,以媒體的專業,對於所蒐集到的新聞,必須詳加映證、查證,現在各媒體到處蔓延著這種未經查證的新聞,只要一有人提倡監督,媒體便立刻搬出「新聞自由」的免死金牌,彷彿自由是凌駕在侵犯他人權益之上。

而我們的民眾也因為長期身處在這樣的媒體環境中,漸漸養成了姑息媒體,乃至誤信媒體的習性,許多所謂「談話性節目」便應運而生,這些談話節目並未因為媒體資訊的開放,帶起澄清資訊疑惑的角色,反而因商業考量,紛紛成為誘引觀眾批鬥,模糊焦點乃至政治鬥爭的工具。

在現代社會裡,由於受到傳播科技發達的影響,人們可以接受資訊的管道變多了,所接受的資訊極其眾多,這個時候更需要媒體的專業,將所接收到的新聞及資訊,經過媒體專業的編輯與處理,再決定是否傳送到民眾手中。在資訊科技時代,媒體其實更應扮演著忠實第四權的角色,利用媒體專業為一般民眾扮演資訊守門員的角色,畢竟,不是每一位民眾均有足夠的認知與能力,足以判斷所接收的資訊是非真實。

資訊科技的公益與公害

網際網路的誕生乃至網路基礎建設發展至今,寬頻深入家庭,人人幾乎都有Email信箱的日子,筆者早在1996年即引述日本網際網路雜誌Access一篇刊名「從今天起過有IP的生活」即已預見。日本人認為每個人都有 Email 信箱,就形同在網路上擁有自己的門牌號碼(IP位址),資訊科技的誕生,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以及溝通及接收資訊的模式。

過去資訊的傳遞,往往只是封閉社群間互通有無的小道消息,或透過人與人間的口耳相傳,或透過有限的通訊設備,如廣播、電視等的傳遞,將處理過的資訊向廣大的群眾發送,這種傳播模式向來為人詬病的即是其可能遭到控制而影響其傳播的資訊與內容。

不過,隨著媒體的解禁與日益發達,民眾接收各種資訊的管道眾多,不免產生「資訊焦慮症」,筆者一位同事就曾經針對此次SARS事件媒體與網際網路的表現,做了這樣的註解:

「SARS 的資訊到處都是,每天媒體都在報導一堆『病例』,我都已經懷疑我們的新聞媒體是不是乾脆改名就叫『SARS 新聞網』,彷彿一切就只有 SARS 可談... 但是卻提不出有效的解決之道。媒體不斷報導個例,用所謂的「合理的懷疑」放大個案的情況來擅動看電視的人的心情,真是不應該。網際網路上更是誇張,我一天要收到十幾封什麼『防SARS秘方』,從鳳梨、醋到綠豆…要真是如此,我們幹嘛還需要疫苗?

我看中共要打過來根本不必出兵,只要控制媒體就好了,台灣人不但沒膽量,還沒智慧,媒體怎麼報,一堆人沒有理由似的亂緊張,是真是假都還是個問題!」

的確,我們在享受資訊科技與傳播科技所帶來的資訊透明果實,為我們增長了許多智慧,但在此同時,也有更多不正確的資訊,同樣透過這些科技不斷地在傳遞著,是非分明究竟如何,恐怕已非一般受眾可以分辨,從「地震新聞網」、「伊拉克戰爭新聞網」、「SARS新聞網」,我們的媒體與資訊科技,似乎都陷入一場「短期熱譟」的八卦單元劇中,每隔一段時間,社會上的話題總會引領傳播媒體跟網友們,透過電視、廣播或網際網路同樣在散佈著或相異或雷同的資訊,所有人也都陷入了這場「催眠遊戲」中。

有位心理系畢業的朋友曾經告訴筆者,催眠其實是一種人的心理的控制行為,如果是意志力堅決的人,通常受到催眠的機會就會比較小。

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每個人都應該學習認清是非,擺脫透過資訊科技傳播所帶來的這場催眠遊戲,也唯有每個人都堅決拒絕催眠,才得以不受媒體的影響,或畏懼資訊爆炸時代眾多資訊影響個人判斷是非的能力。

弱資訊時代的人性真情試劑

聖嚴法師說,唯有在「心安」的時候,才能產生「大智慧」。

這是一個「弱資訊」的時代,每一個人表面上都增加了很多接收資訊的管道與來源,每日接收到的資訊內容,或可增長知識不少,但這些增長的知識卻未必可以讓人們的智慧增加,對資訊「不懼」!

筆者有位網友就遭逢這樣的困擾,這位網友的女友家住中壢,每週約會都必須台北、中壢兩地奔波,但網友與女友並不以為苦,只是在 SARS蔓延的時期,這樣的約會方式有了改變,因為這位網友的女友的家裡,是資訊極為封閉的家庭,所以三台無線電視與黨報「中央日報」也成了他們唯一的資訊來源,可以說是「資訊匱乏症」患者的最佳代表。

女友的二姐的家庭則是迥然不同的景況,不但每天看好幾份報紙,還整天都有各大有線電視的新聞不斷的轉播,是標準的「資訊爆炸焦慮症患者」的寫照。女友的二姐每天從報紙、新聞中獲知台北的疫情,便開始產生莫名的恐懼,甚至於連這位網友的女友到台北與該位網友見面,回家就被其二姐警告「要戴上口罩,躲進房間不要出來」,彷彿已是產生莫名的恐懼,甚至於連這位網友的女友到台北與該位網友見面,回家就被其二姐警告「要戴上口罩,躲進房間不要出來」,彷彿已是疑似病患似的對待,並被勒令短期內不准與男友見面,其實,一點也不是如此。(筆者註:心理醫生曾對這種情形表示這是一種比SARS嚴重百倍的強迫症的徵兆)

這是一個極為典型的弱資訊現象,一個資訊匱乏的家庭,遇上一個資訊爆炸焦慮症患者的大量錯誤資訊灌輸,形成了心理病學上的一種強迫症。這種「防煞強迫症」來自於對未知病毒的不瞭解,進而產生恐慌行為,乃至強迫他人必須接受其認知。

另一方面,心理學家也同時指出,這種「防煞強迫症」其實影響人際關係極深,比如在上述的例子中,筆者的網友就對於過去給予女友的二姐不少幫助,卻受到此等對待感到十分感冒,在SARS蔓延的時期,非但不是接到關心的電話,反而是近乎歇斯底里似的把居住在台北等同於罹患SARS般的隔離。其實,與其說這是一種「防煞強迫症」,倒不如說這場傳染病反成為一種「弱資訊時代的人性真情試劑」吧,有句話說「患難見真情」,實在是再貼切不過了!

我們從這場疫情中,不但看到了殘酷的媒體,動輒將「人民知的權利」當成擋箭牌,以SNG現場連線甚至潛入和平醫院等方式,赤裸裸地把未經編輯處理的畫面跟新聞暴露在觀眾面前,更看到了在這場疫情中,許多醫護人員拋棄當初任職時的誓言,而被隔離的人們,也被一般民眾當成是怪物般對待,甚或出現非理性的媒體,將SNG鏡頭拍攝往生者的棺木孤寂的運往火葬場,殊不知,此等行為跟人民知的權利,有什麼關係呢?

人性才是最佳的疫苗!

在這個弱資訊時代,每一次的變革,都考驗著接收資訊的受眾們對於資訊科技與資訊內容的體認,也同時考驗著每一個人的人性,看來,人性非但不僅只是這場疫情蔓延的禍首,更可能成為維繫社會關係的那條紅線——我們真正需要的,可能不是任何傳染病的疫苗,也不是社會各地募捐而來的善款,而是足以判斷、分辨資訊是非的認知及潛藏在每個人心中良善的人性。

「錯誤的觀念比病毒還要可怕,錯誤的報導其實比SARS致死率還要恐怖」。唯有這樣的人性被激發出來,無論是透過網際網路傳遞的謠言,甚或媒體爆炸的今日,到處充斥SNG 轉播車標榜即時新聞的眾家媒體的24小時資訊轟炸,才得以阻擋、分辨資訊,在這個媒體商業化的非專業時代,也唯有人性的啟發才可能成為弱資訊時代,每個閱聽人心靈最佳的疫苗!

附註:
1. 網路上已有網友發起「6˙11-無新聞日--拒絕新聞,做自己」的活動,對這場資訊與傳播科技的拔河運動提出反省的討論,有興趣的網友不妨可以上網參與連署及討論。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dannylin300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